「盛总,您放心,没有一个女人会在我们呈现的场景里拒绝求婚。」
事实果真如此,姜瑜答应了他的求婚。
意外的是,当时她看了看周围的浪漫场景以及盛择手中举起的那枚天价钻戒,明明在笑,眼里流露的却全是悲伤。
这让我不禁怀疑,她是不是已经知道我的存在了,只是在赌盛择的真心。
赌盛择的选择。
自从那晚求婚之后,我的灵魂就很少能够离开身体了。
我想,大概是我快要醒了。
事实上,在此之前,我也会经常被困在身体里出不去,每当那些时候,就只能安静地躺在床上,耳边是医疗机器发出的极有规律的「滴——滴——」声,视线内一片黑暗。
而曾经和盛择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,则成了我在这漫长又绝望的黑暗中唯一的光。
我想起第一次以灵魂的形式出现在盛择身边的时候,是我昏迷后的第二个月,那是他自我放逐的一段时光。
颓丧堕落、抽烟醺酒,屡屡将自己折腾进医院。
有一次他被助理送进医院时,我就在他身边,当时他从昏迷中半醒过来,忽然朝着我的方向喊了一声:
「漫漫。」
我想绝大可能是酒精让他产生了幻觉,所以下一秒,他就慌张地从床上摔下来目无所定地叫着我的名字。
最起码在那一刻,我并不能分清是清醒的他更痛苦一些,还是知道真相的我更痛苦一些。
而等我能够再次从身体里出来的时候,盛择已经恢复正常生活了。
说不清是什么感觉,只是忽然发现,其实一个人的离开对另一个人的影响并没有那么大,只要时间足够,就可以忘记。
更何况,他还有他的女主角。
我最后一次离体是在他们结婚的前一周,婚礼场地已经由专业人员设计并布置完成,两人很注重私密性,并没有对外公开过关系,所以知道婚礼的人极少。
那是我五年前没来得及出席的婚礼,如今,他要和另一个人走进去了。
看着落日、海浪、白玫瑰,以及藤蔓旁挺拔英俊的侧影,我忽然就理解那些故事和偶像剧中白月光为什么会舍不得放手,最终将自己变成面目全非的恶毒女配了。
因为这些,只差一点点就属于她们了啊!
我很认真地问过自己,怨吗?
怨的。
所以到底要如何甘心呢?
结婚的前一晚,盛择独自来了医院。
我看不见他,但可以听见他的声音,也能感觉到他的触碰,还可以从脚步声分辨出,进门的人是他。
自病房的门被打开的那一刻起,我就能想象到,他先是脱下外套随手扔在旁边的沙发上,然后卷起衬衫的袖子去洗手间打来一盆温水,将柔软的毛巾放进去浸湿,接着坐到床边。
他开始和从前每一次一样,一边用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拭我的脸颊,一根一根擦拭我的手指,一边语调缓慢地和我说着一些琐事。
只是这一次,他说的比往常都要少,大多数时候,都是沉默着的,我看不见他的表情。
离开前,我听见他说:
「江漫,我不等你了。」
「你一定也希望我幸福对不对?」
「我要结婚了。」
阻止婚礼这件事实际上根本用不到白月光本人到场,因为在我醒来的那一刻,就已经有人打电话给盛择了。
躺了五年之久的身体几乎丧失了所有力气,盛择赶到的时候,护士正在喂水给我喝。
我靠在床上,循着开门声望过去,一眼就看见他矜贵雅致的衬衫被汗水微微浸湿,漆黑的短发凌乱地散在额角,有些狼狈不堪的模样。
这是一家位于郊区的私人医院,距离他结婚的地方大概需要一个半小时的路程,而现在,我看了眼护士胸前别的钟表,他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。
视线隔空对上的瞬间,我朝他浅浅笑了笑,然后用沙哑的声音低低叫了声:
「盛择。」
他拎着西装外套的手缓缓收紧,放轻脚步走近,接过护士手中的水和勺子,坐在她的位置上,小心翼翼地舀了勺水递到我唇边,没有开口说话,连神色都平静地不像话,但捏着瓷勺的右手却在轻轻颤抖。
大概所有男主对白月光失而复得的那段时间,都会格外珍惜珍重,那是他们愧疚和心疼达到最巅峰的时候。
所以他几乎放下了一切工作,将所有的时间都用来陪我。
很多次在半夜醒来,借着仪器上微弱的灯光,我都能看见盛择清醒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,小心翼翼地握着我的手指,静默不语。
我没有去细究,他到底在想什么。
出院后,盛择将我带回了我们曾经的家。
他的房产有很多,所幸的是,他和姜瑜在一起时并没有带她来过这里,但我当鬼魂野鬼时也进不来,如今重新踏进门的这一刻,曾经在这间房子里的回忆如排山倒海般涌现。
所有的一切都保持着原来的样貌,书房里的玻璃柜中放着我们在五年前拍的婚纱集,桌角整整齐齐叠着他亲手写的每一张请帖,就连阳台上我种的植物,如今都还是生机勃勃的模样。
我侧目看向厨房那道挺拔的身影,暖白调的灯光下,他正认真而专注地对着食谱熬鱼汤,侧颜精致又硬朗。
和从前一样。
但我们却回不到从前了。
我很确定自己没有办法从这段感情里全身而退,他和姜瑜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都像是刺进心脏的针,带来凌迟般的痛。
作为一名会恶化的白月光,其被男主厌恶最后走向悲惨结局的原因,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主动去找了女主的麻烦,而我并没有要找姜瑜的打算。
从某种意义上来说,她也算是受害者。
我想,没有人比我更清楚,根源,其实是盛择。
10
出院后的第三天,是我的生日。
盛择亲手做了一个生日蛋糕。
其实自我们在一起后,我每年过生日的蛋糕,都是他亲手做的,从设计造型、选取材料到称面粉、打鸡蛋、烤蛋糕,每一个步骤他都认真地像是对待每次工作上的决策。
最后他将蛋糕放在我面前时,上面还画着两颗心,中间燃着一根粉色的蜡烛。
满室的灯光被熄灭,只剩眼前这一抹亮。
「漫漫,生日快乐,许愿吧!」
隔着盈盈烛火,他的眉眼温柔俊雅,我想起从前每次的愿望,都是和他有关,有最庸俗的年年岁岁,有最真诚的平安健康,也有最傻气的希望他再也不会挨揍。
这主要是因为那时候他太过锋芒毕露,在商界得罪过不少人,总有很多人来找他麻烦,很长一段时间,他回来时都带着伤。
但他年轻气盛不知收敛。
直到有一天,我被他得罪过的一个人抓走了。
那人没有对我做什么,只是拿着水果刀压在我的右手上,用刀背一根一根划过我的手指,对着赶来的盛择轻飘飘地说:
「听说,你女朋友是个医生?」
不知道为什么,这并不让我害怕和痛苦,真正让我痛苦的是,盛择跪下了。
后来,刀被扔在他面前,那人漫不经心地开口:
「你的手,换她的。」
盛择毫不犹豫地拿起刀,额角青筋凸起,他没看我一眼,只对着那人说:
「你说的。」
庆幸的是,他还没来得及划下去,警察突然出现了,混乱之中,我替他挡了一刀,刀口不深,我很清楚,不致命。
但盛择还是在惊惧之下,抱着我落了泪,水滴一滴滴落在我裙子上,几乎要灼伤我。
那之后他几乎收起了所有锋芒,但埋藏在骨子里的狠戾倒是越发凸显,直到现在,再也没有人能够轻易威胁到他。
「漫漫。」
盛择的声音拉回我的思绪,他提醒我吹蜡烛。
几乎是在烛火熄灭的瞬间,他就和从前每一次一样,像是草原上饿极了的狼,将我扑倒在沙发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