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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栀僵直着背脊愣在原地,手无力地垂在身侧,带着的伴手礼,一块小蛋糕掉在地上,摔得稀碎。 悦耳的手机铃声响起。 南栀麻木地拿起手机,接通,贴在耳朵上,电话那头,是路遥愤怒的声音。 “栀子,傅斯槿这只狗来找我导师了!” “你知道他来干嘛不?” 明媚的阳光刺痛了南栀的眼睛,路遥的导师是世界知名的心脏外科权威。 “他来帮黎安芯咨询治心脏病的事!” “我气死了,你才是和他结过婚的傅太太!结果你要找个医生还得威胁他,回头人屁颠屁颠地帮他的小情人找专家。” 南栀挂了电话,视野朦胧地看着眼前的大学校园,笑出声。 结果就是又拿她当猴耍着玩呗! 南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,款款迈步离开。 一个私生子,一个孤儿,他们在一起只有互相试探、彼此对抗的份。 五年了,也该画一个句号。 傅斯槿想玩,她不奉陪了! 南栀再出现在方雨琴的疗养院时,已然调整好了情绪。 方雨琴看着亭亭玉立的南栀,目光欣慰,“我的栀子一眨眼都这么大了,如果能看到外孙,我就真的没有遗憾了。” “妈,别乱说话。”南栀垂眸削手中苹果的皮,掩住了眼中的情绪,“医生说,只要林教授能帮你手术取出脑瘤,你的病就可以好了。” 方雨琴依旧是那么慈爱地看着南栀,不再说话。 她自己的病情,自己清楚。 “妈,我带你回国好不好?” 南栀开口了。 林教授回国了,所以她的希望就在国内。 “不好。” 方雨琴果断地拒绝了她的提议。 “妈,”南栀放下手中的苹果,握住了方雨琴枯瘦的手,“您不是一直想回国参加戏剧汇演吗?正好林教授在国内。” 方雨琴的手指点上了南栀的前额。 “你这傻孩子,斯槿在这里,你陪着我回国,哪有夫妻两地分居的道理?” 南栀暗暗咬住了牙,又是傅斯槿。 他就算不在场也能碍事。 南栀是什么性格,方雨琴当然清楚,谆谆唠叨。 “你别把心思放在我这里了,赶紧给我生一个外孙!” 南栀翻看着自己手中的苹果,像是在欣赏着什么艺术品,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,笑了起来。 傅斯槿之前也问过她有没有考虑要孩子,那会她明确地拒绝了。 窗外的阳光洒进眼底,雀跃无比。 甜甜的应承。 “好呀,外孙!” 第8章  她的报复 海滨道路笔直,南栀看望了方雨琴,从疗养院出来,开车回家。 湛蓝的海面向天边绵延,色彩逐渐浓郁,由蓝过渡到紫,在和夕阳交汇处,被灼成了鲜艳的红色。 南栀第一次见到方雨琴也是在这样一个天空密布着晚霞的傍晚。 刚刚十二岁,出庭作证了养父母的虐待行为,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公园荡秋千。 “小姑娘,一个人不怕天黑啊?” 她抬头,告诉面前这个笑得温婉的高雅女人,她不怕黑,从来都不怕。 她南栀就没有害怕的东西。 回到家,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。 南栀把车停进车库,下了车,隔着老远就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影站在正厅门前,他的身后,是灯火通明的别墅大厅。 “栀子。” 南栀站在寒风凛凛的夜色里看着傅斯槿,他今天应该没有去公司,穿着驼色羊毛开衫,很居家的常服,透着一股子书卷气息。 “找到林教授了?”他开口问道。 他还敢问? 南栀勾起一抹笑,说着违心的话,“是啊,找到了。” 为什么呀? 明明林教授已经回国了,还让她抱着满怀的希望,过去碰了一鼻子灰。 “谢谢你了,傅斯槿。” 谢谢把她耍得这么惨! 谢谢让妈妈失去手术的机会! 南栀上前,抬起胳膊勾着他的脖颈,被旗袍勾勒得姣好的身材柔软地贴着他,媚眼弯弯,眼角的那颗泪痣缀着,欲掉不掉,着实勾引人。 她乖巧得很反常。 傅斯槿搂着南栀的腰,轻声试探,“林教授怎么说?” 林教授清清楚楚地表示过,结果不好,所以她的反常,是因为已经伤心过度了么? 傅斯槿知道失去方雨琴对于南栀而言,意味着什么,搂着她腰的手紧了紧。 南栀将脸贴上了他的胸口。 羊绒衫很柔软,他的心却硬得很。 “林教授啊,他和我说……” 南栀故意拉长了语调,耳朵下,他的心跳快了两拍,心底冷笑。 他果然是知道的。 知道林教授已经回国了,什么给她名片,就是为了耍她的。 “不告诉你。” 南栀俏皮一笑,推开他,“我刚刚去看了我妈妈,她说让我俩抓紧要一个孩子。” 傅斯槿握着她纤腰的手收紧了一瞬,让她贴着他,亲密无间。 “嗯,那你怎么想的呢?” 她怎么想的? 敢耍到她头上,就得做好被她报复的准备呀! 以牙还牙,以眼还眼,只是她自小在孤儿院学到的做人准则。 南栀笑容越发娇媚,勾着他的脖子强迫他低下头,深深地看进他的眼底。 “傅斯槿,你准备好了么?” 准备好被她报复了么? 傅斯槿轻轻地抵着南栀光洁的前额,凤目中隐隐闪过欣喜,薄唇微勾,“我一直都在等你。” 等她做好要孩子的准备。 她像暗夜里的妖精,诱惑着面前如神祇一样矜贵的男人,看着他眼底平静深潭之中风澜骤起,娇笑着将自己更紧地贴向他。 餐厅上方的水晶灯灼热了她的眼,媚眼微微眯起,她有些难耐地将头向后仰去,露出被披肩包裹住的一片雪颈。 欲念的海浪拍上岸堤,一根纤细的手指抵着他的胸口,把人推远。 “明天吧。” 柔软的唇抵着他的唇角,温热馨香勾起了凤目深处的惊涛骇浪,又随即抽离。 浪花溅在半空中,不上不下的。 南栀勾着傅斯槿的脖颈,眉目含情,目光化成了一滩春水,柔媚之中,藏着锋利的尖钩。 “明天不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吗?” “我一定给你一个惊喜,我保证。” 她的嗓音娇柔又妩媚,实在勾人。 傅斯槿的手臂撑在南栀身侧,把她困在自己与餐桌之间,许久之后,他才低头在她的红唇上啄吻了一下。 蜻蜓点水,稍纵即逝。 薄唇轻启,声音低哑。 “好。” 大手捏上了她的下颌,粗粝的拇指留恋在细腻的肌肤上,目光注视着她,带着深深的克制。 “今晚我去公司加班,明天回来陪你。” “好啊。” 南栀弯着眉眼笑,要多妩媚有多妩媚,转过身,娇媚的小脸随即垮了下来,阴沉沉地上了楼。 傅斯槿站在原地看着南栀离开,拿出手机给Mandy去了一个电话。 “明天的时间都空出来,能推后的推后,不能推后的就安排今晚通宵,我现在去公司。” 高大的男人走出庄园别墅,唇边含了一抹笑,对着手机说道。 “是,她去找林教授了。” “情绪还可以,知道方阿姨的病不能手术了,她比我预想的要坚强。” 傅斯槿坐上车,拉开隐蔽的手拉箱盖,从里面取出一个精致的小方盒,单手打开,一枚鸽子蛋钻戒静静地躺在里面。 尽管车里没有开灯,钻石上的火彩依旧熠熠生辉。 南栀说和他要一个孩子,应该是想完成方雨琴的愿望吧。 “明天补给她一个求婚。” 傅斯槿合上盒盖,靠在坐椅上,拿着手机,目光悠远。 “当年条件不好,也没心思,这仪式是我欠她的。” 黑色的宾利驶入夜色之中,南栀站在卧室的窗前,看着鲜艳的车辆尾灯逐渐消失在视野里。 转身进了更衣间,取出行李箱,把自己的东西一样样地开始打包。 她的手机放在床上,屏幕亮了起来。 是路遥发来的一条机票信息和一句询问。 【你确定要回国了?】 【是。】 南栀回复得很干脆。 她不但要带着妈妈回国找林教授,走之前,还要顺便把傅斯槿拿她开涮的仇给报了。 也不知道他明天回来,看到空空的家,是什么表情。 大概,和她希望满满冲去找林教授,结果发现跑空的表情一样吧。 看不到他的表情,有点遗憾。 南栀扫视了一遍堆满行李的卧室,慢悠悠地在偌大的别墅里转悠。 这套豪宅傅斯槿买下之后他们就一直住着,房子住久了也有点感情,南栀最后进了傅斯槿的书房,打开电脑。 莹莹亮着的屏幕照亮了她面无表情的脸,一字一字地敲下了一份文档。 打印机启动,吐出来了一张纸。 南栀把那张纸工工整整地摆在了书桌的正中。 “傅斯槿,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结婚纪念礼物,希望你喜欢。” 第9章  难忘纪念 出云集团总部大楼的灯光彻夜未曾熄灭,待天蒙蒙放亮的时候,围坐在会议桌前的高管们一个个地哈欠连天。 和他们形成鲜明的对比,端头的傅思槿精力满满。 “傅总这大半夜的到底想干嘛?” “不知道,把所有会移到一个晚上通宵开。” “可能今天白天有什么安排。” 高管们低声说话,傅思槿的目光刚刚扫过,一个个的都低下头,躲避他的目光。 “这次议题先这样办,还有别的事情?” 傅思槿问道。 被强制开了通宵会的高管们纷纷摇头表示没有。 “那就这样。” “结束。” 会议室的门打开,傅斯槿快步走出,等到看不到人影了,会议室里的高管纷纷站起身伸懒腰,长出了一口气。

Mandy紧随傅思槿身后,看了眼落地玻璃,外面已然天光大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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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这件事就按会议上说的办。” 傅斯槿快步走向电梯,抬起手腕,看了眼手表。 “今天公司的事情你盯着,明天我可能也不会来。” “是,祝您和夫人有一个难忘的纪念日。” Mandy恭谨地把他送进了电梯,深深地鞠躬,直到电梯门关上。 饶是Mandy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,迎接傅斯槿的,确实是一个相当“难忘”的纪念日。 繁华街区中心,一家花店门口,一辆黑色的宾利缓缓停下。 店主正在打理店里的鲜花,听到有人进来,抬头,只见一个外貌出众的男人走进店里,气质和穿着俱是不凡,赶忙热情地迎了过去:“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,先生?” 傅斯槿走进店里,镜片后面的凤目飞快地打量了一圈,最后落在一桶娇艳欲滴的红玫瑰上。 “是需要送给爱人吗?” 店主的眼色很灵光。 “对,送我的夫人。” “那是她的生日还是结婚纪念日?” 傅斯槿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,店主赶忙摆手表示自己不是在打探客人的隐私。 “不同的日子送不同的支数,这是有讲究的。” 薄唇轻轻勾起,“结婚纪念日,顺便算是道歉。” 他的南栀,像这些玫瑰一样,美丽娇嫩需要呵护,一个不注意,就扎手了。 之前林教授那里一直没给一个明确的答复,只说不乐观。 所以他一直拦着南栀,把她惹成活火山一样,动不动就爆发。 该道歉的。 店主恍然,“我知道了,您稍等,帮您包装一下。” 说完,她转身去桶里挑出一捧玫瑰,拿起工具准备处理枝干上的刺,还没动手就被傅斯槿制止了。 “刺就留着吧,包一下就行,帮我添几束栀子花。” 直到目送他捧着花离开,店主都有点回不过神。 她开花店十几年,第一次遇到不需要给玫瑰去刺的客人。 傅斯槿捧着花束打开副驾,暗红的玫瑰中间穿插点缀着纯白的栀子,绿叶作衬,玫瑰的没药香和栀子的清香在车厢里交织。 他身后,一辆不起眼的白色商务车朝机场方向驶过。 方雨琴望着繁华的街景,转头又看向南栀。 “栀子,不用特意为了让我看病就回国的,斯槿会不高兴的。” “关他什么事。” 南栀一脸不爽。 “是又和斯槿吵架了吧?”方雨琴了然地伸出手指点了点她光洁的额头,“让你收着点脾气,你偏偏不听。” 南栀信誓旦旦:“没吵架,我发誓。” 方雨琴斜了她一眼,“你不会跟斯槿来了一个不辞而别吧?” 以南栀的脾气,还真的很有可能! “我跟你讲,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,就怕你这样玩冷的……” 南栀心虚得很又说不过她,干脆软着嗓子扒拉着方雨琴的胳膊耍起了无赖。 “哎呀,真没吵架!” 是没吵架,只是给他留了一个巨大的“惊喜”而已。 傅斯槿开着车,行驶在笔直的海边公路上。 他分神瞥了一眼放在副驾驶座上的花束,回想自己和南栀结婚的五年,还是第一次给她送花。 车厢里清新的栀子香与玫瑰厚重的没药香交织缠绕,薄唇微微勾起。 只是这扎手的玫瑰需要好好地哄一哄。 宾利开进庄园,佣人听到声音迎了出来,正好对上傅斯槿取了花束抱在怀里准备进前厅。 “先生,夫人说她有给你留一张纸条,放在书房桌子上。” 笔直的长腿一顿,修长的手指一瞬间抽紧了,一种不好的感觉袭上心头,他强迫自己把这种疑虑压了下去,停下脚步,锐利的目光紧锁着面前的佣人。 “夫人出去了?” 南栀出门的时候佣人正好在做前厅的卫生,看到她红着眼眶,拖着行李,想来可能是和先生吵架,也不敢多问什么。 “是的,带着行李出去的。” 傅斯槿胸口一窒,抬手松了衬衫的领口,深深吸了一口气,尽量维持声音平稳:“我知道了。” 或许她只是不开心了,想要出去散心。 或者是闹离家出走,去路遥那住几天,他哄哄就会回来。 她只是怕他担心所以留了字条。 在从前厅走进书房的这段路上,傅斯槿为南栀找了无数个理由。 她的脾气一直都很硬的,他理解。 一直阻拦她去见林教授,他道歉。 如果是因为见了林教授得到不好的结果,他安慰。 傅斯槿还是走到了书桌边,拿起那张纸。 随后,一张被撕碎的离婚协议飘飘荡荡地落在了地上,白色的碎纸在地面铺开。 偌大的书房里,高大的男人静默地站在原地,昂贵的手工西装也遮不住背影ᵂᵂᶻᴸ的颓废失意。 他一直捧在怀里的那束花落地了。 娇嫩的花瓣散开,暗红色的,星星点点,稀碎成片。 方形的盒子从花束中掉了出来,盒盖摔开,露出了里面钻石戒指。 南栀带着方雨琴进了机场,因为要确认航班,第一次拿出手机。 关了静音的手机屏幕上是傅斯槿的来电提醒。 一遍又一遍,无声地呼唤着她,不知疲倦。 南栀果断地挂断,切到页面确认了航班,还没来得及把屏幕按灭,傅斯槿的电话又追来了。 方雨琴眼尖。 “快接!” “没啥事,他就是啰嗦。” 南栀糊弄着就想把手机收进包里。 这么多年,南栀没敢让方雨琴知道自己是假结婚,在她面前,一直营造出一种夫妻感情甚好的假象。 这一点上,傅斯槿也是相当配合。 当初结婚契约就说清楚了,她给他提供国籍,帮他渡过生意上的难关,他给方雨琴提供医疗的经济保障,配合着她一起演夫妻恩爱的戏码给方雨琴看。 “要不我自己回国。” 方雨琴越想越觉得自己是造成现在局面的关键。 “别乱说,我是自己要回去的。” 屏幕暗了,南栀舒了口气,还没下一口气上来,傅斯槿的电话又打了进来。 方雨琴的目光盯着,南栀猝不及防之下,吓得手一抖,不但按了接通,还划开了免提。 第10章  遇到车祸 南栀再想挂断已经来不及了。 手机公放里响起了傅斯槿粗重的呼吸声,以及,他压抑着愤怒的说话声。 “给你机会,立刻回来。” 豁,他还起了火气了? 南栀二话不多说,“回?回你妹的回!回去再被你当猴耍呢?” 脏话刚刚说完,满肚子的火在对上方雨琴不赞同的目光时,犹如被当头泼了一盆水。 熄了个干净。 电话那头,似是知道和她吵架不会有结果,傅斯槿深吸了一口气,放软了语调。 “你先不急着走,我可以解释……” “南栀博士?” 一个男声在身后响起,电话那头的傅斯槿也听到了,话语卡了壳。 南栀把手机拿远,转过身。 一个小眼睛的中年男人眼睛一亮,激动地从西装口袋里取出一张名片递给南栀。 “我姓金,是金石医药的负责人。” “在宴会听到您的《皂罗袍》,当时就觉得眼熟。 “回去突然想起来在报告会上听过您代表研究团队做的演讲报告,太精彩了。” 南栀对他没什么印象,垂眸看了眼名片,客气地寒暄:“您客气了,那是整个团队的研究成果。” 金总的一双小眼睛眯成一条缝。 “欢迎您加入我公司,像您这样多才多艺的人才可遇不可求啊!” “虽然是国内的公司,但是在国际上的影响力绝对不输出云集团的,或者说,我们和他们是竞争对手。” 哦? 和傅斯槿的出云集团是竞争对手啊…… 南栀瞥了眼手机屏幕,拿着名片,眉眼弯弯,笑着点头。 “好啊,有机会一定合作。” 目送金总笑呵呵地离开,南栀看向手机。 她刚才开了免提,说了什么,傅斯槿听得一清二楚。 “傅斯槿,你刚才想解释什么?” 她不觉得这狗男人能解释出一朵花来。 果然,电话那头只回了一句话。 “快到了,当面说。” 挂了电话,南栀冷笑了一声。 什么当面说,不过是想着方雨琴在场,她闹不起来而已。 通往机场的高速上,一辆黑色的宾利风驰电掣般驶过。 傅斯槿握着方向盘,目光直视着路况,看不出表情,只是青筋毕露的手背和紧绷的下颌线泄露了他的焦灼。 “Mandy,查南栀买了去哪里的机票,帮我也订一张。” “是。” 不多时,电话回了过来。 “夫人和方女士订了去江州的票,已经值机了,您的机票帮您订好了。” “谢谢。” 傅斯槿简短地回道,利落地挂断了电话后瞥了一眼Mandy发来的航班信息。 万幸,时间来得及。 只要她和方雨琴在一起,他就有信心把她带回来。 在方雨琴面前,这株浑身长满刺的小玫瑰会暂时性地给自己披一层伪装的外衣,当他乖巧可人的傅太太。 至于回来以后…… 总归是有办法的。 很好,很有胆,南栀。 给他吹出幸福的泡沫,然后再亲手戳破。 当年把他从小巷子捡回来,现在拍拍屁股把他扔了。 宽敞的高速上,黑色宾利愈发加快了速度。 机场的贵宾候机厅里,南栀取出一条毯子盖在了方雨琴的身上。 刚才接完傅斯槿的电话,哄了方雨琴半天,她的身体不好,睡着了。 南栀起身站在巨大的落地玻璃前看着一架架飞机起飞降落,对回国后的生活燃起了期待。 她要先替方雨琴找林教授做手术,然后帮她完成昆剧团的梦想,参加省里的戏剧汇演。 这里所有的一切,她会慢慢淡忘,包括傅斯槿。 至于等他…… 假如他赶得上的话。 “请乘坐飞往江州航班的旅客做好登机准备……” 机场的广播再三播放,南栀最后看了一眼安检的方向,随后推着轮椅上睡着的方雨琴去了登机口。 头也不回。 机场高速上,傅斯槿紧握着方向盘,离机场很近了,飞机起降传来的轰鸣声隐隐地从头顶传来。 过一会,他就可以带她回家。 蓦然之间,黑色的瞳仁紧缩。 “嘎……”刺耳的刹车声响彻公路。 “呯!” 紧随着刹车声,是车辆连续撞击发出的巨大声响。 傅斯槿在最后关头把车刹停了。 第一时间拉开车门,他的正前方,五六辆车因为追尾把原本宽敞的公路堵得水泄不通。 撞得稀烂的引擎盖里冒出了阵阵青烟,时不时传来受伤的人痛苦的呼救。 傅斯槿抬手看表,如果弃车跑过去,或许可以赶得上。 “救救我,帮我一把。” 刚刚走了两步,身旁侧翻的车里,一个虚弱的声音叫住了他。 傅斯槿蹲下身,那是一个孕妇,痛苦地向他招手,另一只手捂着高高隆起的腹部,一双眼睛流露出了哀求。 她的腿卡在了变形的座椅之间。 鲜血潺潺。 “拜托,我还有孩子。” 孕妇用尽全身的力气拉住了傅斯槿工整的西装裤脚。 “您也有孩子吧,救救我和我的孩子。” 傅斯槿垂眸,薄唇轻启,唇边浮现一抹讽刺。 “我的孩子,还没出现呢。” 那个说好要和他生孩子的女人,给他画了一个大饼,自己跑了。 “拜托了,你以后也会有很多的孩子。” 面前是一个拼命哀求的陌生女人,而不远处的机场,南栀报复了他,快要远走高飞了。 傅斯槿抬眼,要给她戴上的戒指还在口袋里。 今天是他们结婚五周年的纪念日,她给他的大礼就是面对这种两难的选择。 大手伸进口袋,紧紧地握着,水滴形钻石的尖角刺痛了手掌。 终于,高大的身影选择蹲下身,漆黑的眸子看着自己面前这个满身是血的孕妇。 “希望如你所说。” Mandy赶到的时候,傅斯槿正倚在自己车边上和警察说话,拿着一块雪白的方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己修长的手指。 动作矜贵优雅,只是那方雪白的方巾一下就染得斑驳鲜红。 “先生。” 她赶忙上前,忧虑地看了傅斯槿的手。 “没事,是一个受伤孕妇的血。” 傅斯槿摊了摊手,示意自己没有受伤,Mandy这才松了一口气。 蓦然,傅斯槿像是感觉到了什么,抬起头,阳光灼热了他漆黑的凤眸,视野尽头,一架飞机从机场起飞,向着看不见的天际飞去。 第11章  找张轮椅 “先生,夫人乘坐的飞机应该已经起飞了。” Mandy看着傅斯槿望着飞机远去的模样,叹了口气:“如果当时您直接跑去机场应该是来得及的。” 车祸发生的位置已经能看到机场的航站楼了。 她从傅斯槿创业初期就跟着他,她认识的傅斯槿,是一个认准了目标就不会轻易改变的人。 一边是即将离开的夫人,另一边是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。 可是他停下来了,救了一个被困在车里的陌生孕妇。 傅斯槿听出了她的意思,垂下眼睫,浓密的睫羽在下眼睑留下了一片扇形的阴影。 “她答应过我,我们要一个孩子。” 所以当看到那个受了伤的孕妇,他想到了她。 南栀不是那个会一直躲在羽翼下的人,如果某一天,她也遇到了事,而他不在身边,他希望有人能帮到她。 傅斯槿最后擦拭了一下手背上的血迹,将那块染红的方巾紧紧握进手心,抬眼,凤目幽幽地望着天边。 那是早已远去消失在视野里的航班方向。 “我们之前商定过,这次集团新药上市主攻亚洲市场。” “我亲自去江州。” 傅斯槿说着,抬手拉开车门,前面道路上,因为车祸撞毁的车已经被拖走,前路畅通无阻。 他只是让她先回去一步而已。 总归,她还是要回到他身边的。 “是。” Mandy恭敬地弯了腰,视线落在傅斯槿依旧染了血的手上。 “先生,需要我来开车吗?” 傅斯槿本已放上方向盘的手一顿,收了回来,重新下车,Mandy弯腰替他拉开后车门。 从机场回城的路上,Mandy专注地开着车,许久之后,才听到傅斯槿说话。 “Mandy。” “是,先生。” Mandy从后视镜看向傅斯槿,他正视着她,一双凤目幽深不见底,“帮我弄一张轮椅,对外就说我在这次车祸里断了腿。” Mandy诧异地看他,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。 “想办法让夫人知道,别太刻意。” “就说我伤得很重,重到……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。” 后视镜里,傅斯槿金丝镜片后的瞳仁幽黑,薄唇微微勾起,似笑却又非笑。 一种动物遇到猎人的危险直觉从心底升起,Mandy一身汗毛倒竖,赶忙移开了眼睛。 傅斯槿抬起手,修长的指尖,捏着一枚巨型钻戒。 切割工艺精良的钻石在阳光之下,折射出耀眼的火彩,深深地刺痛了凤目。 手指蓦然收紧,冰凉坚硬的钻石隔的掌心生疼。 本来这个时候,她应该要戴上这枚戒指的才对。 “先生,您是不是想起以前的事情了?”Mandy试探着问道。 “嗯哼。” 俊朗的男人懒洋洋地斜靠着车窗,任凭阳光洒满全身,黑色的瞳仁却冷得像千年的坚冰,难见一丝波澜。 他总得把自己搞得很惨,那些人才愿意施舍他一些偏爱和可怜。 南栀,和那些人是一样的。 当年他能把自己的眼睛用石灰烧瞎,现在也能坐上轮椅。 不同的而是,小时候的他只能孤注一掷,而现在的他,却可以把别人玩于股掌之间。 意识到这点,薄唇轻轻勾起一个弧度。 她想和他玩,那他就陪着她玩个尽兴。 “这也是夫妻情趣,不是么?” Mandy不敢再搭话了。 这种夫妻情趣,还是不要的好。 深夜时分,古镇小楼。 南栀安排好方雨琴后回到正厅,老巴一个人坐在八仙椅上发呆,一旁的电视空放着新闻,隔壁隐隐传来酒吧的狂欢,愈发衬得这方小楼孤寂。 老巴是当年方雨琴心灰意冷出国后帮忙看守小楼的老人。 听到南栀走动,转过身。 “这个小楼后继有人就好,你们回来了就好。” “隔壁那酒吧来闹过几次,都被我打出去了。” 南栀想到隔壁那灯红酒绿的酒吧,外形是翻新过的古镇白墙青瓦的风格,不过里面时不时传来的震耳欲聋的音响声,把这片宁静打破了。 “他们有过来闹事?” “是啊,一群年轻混混,不干好事。” 老巴说完,站起身回自己的卧室,边走边嘀咕,“年纪大了,撑不住咯。” 厅里留了南栀一个人。 电视里重播财经评论。 “今天盘中,出云医药股票暴跌,截至收盘才有所回升,请专家给大家分析。” “谢谢主持人,出云今天股价暴跌,显然是因为传闻傅斯槿在机场高速遭遇车祸,生死不知。” “啪啦。” 南栀猛地站起身,手臂不小心把八仙桌上的茶盏碰撒了,她也顾不得。 “把全盘棋都依托在傅斯槿身上,这是不明智的……” 南栀听不进去了,她的耳边不断回响着刚才的那句话。 在机场遭遇车祸……生死不知…… 她猛然醒悟过来,冲去一旁拿手机,因为转身太急,膝盖在椅子沿的直角上磕了一下,钻心的疼。 “嘶。” 抽了一口气,一瘸一拐地拿了手机,她想要解锁,一双手却抖得不像话。 人脸识别失败。 屏幕上频频跳出解锁失败,她定了定神,不断地安慰自己,电视上只说是传闻,并没有确定不是么?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,强迫自己冷静之后,解锁,给傅斯槿打了个电话。 漫长的等待音,每一下“嘟”声都似一记重锤敲在心上,心头抱着的那点侥幸一点点地被敲没了。 “对不起,您呼叫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……” 她挂了电话。 浑身的力气像被抽干了一样倚在墙边。 认识五年以来,他不接电话,还是头一次。 许久之后,才再次拨通了Mandy的电话。 “你好,夫人。” 电话很快被接通了。 手机那头,传来Mandy一如既往冷静不带任何感情的问候。 南栀她想问电视上播出的内容是不是真的,只是刚刚张口,声音就哽咽在喉咙里。 电话那头,Mandy十分有耐心,也不催促,只是静静地等着她说话。 许久之后,南栀才听到自己的声音问道: “我看到新闻了,傅斯槿他还好吗?” 手机那头,Mandy迟疑了一瞬,而后才有些吞吞吐吐的回答:“不是太好,可能……站不起来了。” 这种迟疑倒像是不知如何将这件噩耗婉转地说出口。 南栀浑身冰冷,许久都说不出话来。 突然听到这样的情况,她一时之间竟不知道作何反应好。 “夫人,先生他是在去机场追您的路上出的车祸。” 电话那头,Mandy依旧声调平稳地给傅斯槿层层加码。 “他醒来的时候就哭了,说是您之前就不要他,现在的他不想拖累您。” 南栀哽了下,“那黎安芯那里……” “黎小姐自己都有心脏病,更不可能照顾我们先生的。” Mandy直接睁眼说瞎话,越编越带劲。 南栀抬手,一头秀发被她揉成了杂草。 机场VIP候机厅,Mandy收起了手机,看向一旁拿着笔记本在工作的傅斯槿。 “先生,都按您吩咐地说了。” “夫人应该挺难过的。” 第12章  他追来了 南栀抱着胳膊在小楼前踱步。 她心里乱的时候喜欢一个人散步,顺带理清楚思路。 她已经签了离婚协议,按道理是不该再去管傅斯槿的。 可是他出车祸的缘由还是她。 南栀到底良心不安。 两个醉眼惺忪的男人勾肩搭背地从隔壁酒吧出来,一眼就瞧见了皱着眉的南栀。 高跟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“叩叩”的声响,像极了一双小手在扣动心门。 “这年头女鬼都这么漂亮?” 他的同伴咽了口口水,满嘴胡话。 濮鑫一巴掌拍他脑门上:“看清楚了,有影子的,是美女,不是女鬼。” 对面站着的男人太显眼了,南栀不想注意到都不行,眼风轻轻撇过,进了自己面前小楼的木门。 喝醉的男人,还是尽快远离了好。 小门“吱呀”一声关上,濮鑫挠了挠发痒的耳朵,深深吸了一口气,觉得许久没有回来,小镇的空气都甜了。 “诶诶,”同伴拼命地拿手肘戳他,“你妈不是一直眼光超高么?” “这个,绝对行。” 他越说,濮鑫越是控制不住脸上的笑容,假装正经地理了理自己西装外套的领口,咳嗽了一声。 “哎呀,小地方的女人,哪里配得上我?” “那是,”同伴把彩虹屁吹上了天,“你濮鑫是谁啊,本镇高考第一,国内第一大医药集团金石医药的金领诶!” “只要你给一个眼神,人分分钟掉头倒追着你跑!” 笑容在濮鑫那张普通的脸上原地起飞。 “我跟你说,像这种女人,给我三分钟,立刻搞定!” 江州机场,一个身形干练的金发碧眼美女推着一辆轮椅从机场走出。 轮椅上,坐着一个戴着金边眼镜,气质矜贵的男人。 “先生,我们是直接去找夫人吗?” 坐上车,Mandy回身询问。 “嗯。” 傅斯槿轻轻阖上双目,安排好公司的业务他就飞回国,眼中难掩疲惫的血丝。 “先生,您要不先去休息下。” “不用。” 傅斯槿闭目养神,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座椅扶手。 他越惨,她越容易心软。 他脸上的疲倦,Mandy都看不下去,“您现在状态不太好,魅力不太行。” 敲着座椅的手指蓦然停顿,黑眸睁开。 “那就先回家,再去水镇。” 黑色的宾利缓缓停在水镇的老街巷口时,天色已经泛起了熹微的日光。 傅斯槿换了常服,依旧是一身软糯的羊绒衫,衬衫领口微微敞开,一缕黑发垂落在额前。 随意中透露着精致。 轮椅滑过凹凸不平的青石板,凤目注视着不远处那栋上了年纪的小楼。 快了,他马上就可以见到她。 在机场,Mandy就接到了林教授的消息,说他有事提前回国了。 所以那天南栀去找林教授,应该是扑了个空。 这个误会他会解释,然后说明他拦着她的原因,她会理解的。 误会解开了,她就应该要随他回去,安安心心地当他的傅太太。 “哗!” 像是在嘲讽他的想法,一盆水兜头泼下,还带着些许温热。 热气蒸腾在空中,不一会儿,变得冰凉刺骨。 傅斯槿全身被淋湿,精心打理过的短发彻底没了型,湿漉漉地贴着前额,握着轮椅的手指铁青。 “哎呀,不好意思,没有想到天没亮就有人在外面,”一个爽利的女声惊呼。 傅斯槿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水,黑眸睁开,冰凉彻骨。 凤目轻挑,面前站了一个端着水盆的中年妇女。 向大妈打量了几眼傅斯槿,这人面生的很,估摸是来水镇旅游的。 帅是够帅的,可惜是个残疾人。 不然隔壁舅老爷家的孙女春花还没对象,能考虑考虑。 “你说你一个残疾人,大清早的出门玩啊?我们这早上倒水都是用泼的,别又被人泼了。” “我是来找人的。” 傅斯槿垂眸打量了自己,成了落汤鸡,但愿这盆水之前的用途不要太离谱。 大妈眼色精明,赶忙替自己开脱。 “这水就我孙子洗脚的,小孩子,不脏。” “你这衣服应该也不值两个钱,回去洗洗就好了。” 傅斯槿握着轮椅的手更紧了。 “吱呀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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